一、战前形势
  1942年,日寇占领缅甸之后,以狼奔豕突之势,沿滇缅公路入侵我国畹町和龙陵,由惠通桥过怒江向保山急进。我进入云南的第11集团军,立即征集大量汽车,将71军的36师输送到惠通桥北岸的高山上,先头部队熊正诗团与敌遭遇,他们不顾饥饿和疲劳,为了民族的生存,同敌人进行激烈战斗,终于把冲过怒江的敌人击退。
  敌人的装甲车和敌人从我方夺去的载有物资的汽车,一辆接一辆地堵塞在惠通桥西岸的“之”字形山坡公路上,或翻倒在山谷深渊中,情况十分混乱。
  先头部队在怒江东岸构筑工事,随后,71军全部赶运到怒江东岸,加强了防御,与敌人对峙于怒江两岸。
  两岸除惠通桥有滇缅公路吊桥被松山日寇控制不能通过外,上游只有惠人桥、双虹桥等古渡,下游只有攀枝花渡口可渡河,其余江面全是滚滚激流,不能飞渡。
  二、首战告捷
  1944年夏,我71军奉令攻击龙陵、芒市、畹町,打通滇缅公路。我当时任88师副师长。88师先以一部由攀枝花偷渡,掩护主力用美式小型橡皮舟渡过怒江。渡江成功后,立即沿高黎贡山迂回到龙陵之蚌渺,侦察搜索敌情。于龙陵城北沿滇缅公路紧靠东北约15公里的一座高山上,发现敌构筑有坚固工事防守,其阵地正前方另一座较低的山脊上,有敌既设的前进阵地。我当即展开一个步兵团──危耀东团,猛力攻击,一举夺取了该前进阵地。
  为了了解敌主阵地情况,我立即将团、营长召集拢来,令进行仔细侦察,发现这阵地南北两边地势陡峭,树木丛生,无法攀登,只有东头一狭窄的稍缓山脊可展开冲击。其西面一条脊岭很陡,但有小径可通滇缅公路,直下龙陵坝子。
  于是,我指挥炮兵协同步兵向东头山脊敌人展开攻击,一连两天,由于敌火力控制严密,没有攻下来。第三天,另换一个团强攻。我令炮兵射击一阵,稍停一下,待敌人出来防守,又突然猛轰。如此反复多次,终于发现敌人枪声越来越稀少,我乘势发起冲锋。上去后看,发现敌兵均被打死在阵地上,阵地被我占领。我师首战告捷,得到总部、军部的嘉奖。
  三、鏖战龙陵
  我师首战胜利后,继续沿这条山脊搜索前进。在龙陵坝子的东山岭上,有一座小庙,名尖山寺,被我占领后,继续前进,抵龙陵城之东南。紧靠城边的一座高山,名叫老东坡,敌构筑有坚固堡垒阵地。这老东坡地形险要,与龙陵城有交通壕相连,滇缅公路便从这山西边的垭口通过,下坝子后,转一个小弯就到龙陵城。在龙陵城西南还有一座更高的制高点,名叫回龙山,敌构筑有坚固堡垒工事。我军攻击龙陵,难就难在这两座大制高点上,但攻不下这两个制高点,就休想打通滇缅公路。激烈艰苦的恶战,就是在这两个制高点上展开的。
  我们反攻时,正值滇西雨季,每天不分昼夜,总是倾盆大雨。加上我军迂回到龙陵,后方粮弹补给线长,翻山越岭,以骡马和人力运输,困难较大。弹药可节约使用,但粮食在经过这么久的战斗,已无法解决。因此,官兵经常日夜淋雨,忍饥挨饿,奋勇争先,与日寇苦战,无一畏缩逃亡或叫苦的。
  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,亲临我师设在尖山寺小庙的师指挥所,指挥督战,对第一线作战官兵,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。在攻击老东坡敌据点时,因久攻不克,宋希濂总司令、陈明仁军长和我重新研究了敌情和地形,采取新的部署:组成3个突击队,在步炮密切协同下,梯次轮番攻击,直攻到黄昏,还是没攻下,准备次日再攻击。
  我返回尖山寺师指挥所途中,突然传来大好消息说:“老东坡已被我占领了。”我立刻转回去,径直登上老东坡山顶,见敌阵地已被我军打得七零八落,敌尸血肉狼藉,无一片干净土。官兵虽已疲惫万分,但人人奋勇当先,连电话兵都带着电话线和报话机,跟上前线去追击,一直推进到山脚下龙陵城边。
  这时,天已黑了,又下着雨,前方情况尚不十分明了。
  我催通讯兵赶快架通电话,因已十分疲倦了,叫人弄些柴棍枝丫,用雨衣遮着身子打个盹。忽然,从城内跑来一个传令兵,拿来敌人遗弃的罐头等报告说:龙陵城已被我军占领。经到处搜索,都没有遇到敌人抵抗。接着又回来一个传令兵,也说是同样情况。前方电话还没架通,后方却把这消息传开了。长官部来电话询问消息,宋总司令也亲自打电话问我:龙陵占领了,确不确实?我答:传令兵从城内回来,说我们的队伍进城后未遇到敌人抵抗。敌人所遗弃的罐头、饼干我都吃了,县城当然是占领了。
  于是,宋总司令下令委派我为龙陵城内的戒严司令,率部沿公路开进城去戒严。
  这消息很快震动了国内外。但日方却矢口否认,说:“龙陵城仍在日军手中”。
  当宋总司令派出的戒严队伍开到城边时,天已蒙蒙亮,发现城内残敌向戒严队伍打枪。这时,前方的电话已架通,前方营长电话报告说:敌人在城中心紧靠公路占据一座堡垒群,还附有炮兵顽固抵抗,友军还在进攻,战斗仍然很激烈。加上龙陵城西南的回龙山高地仍在敌人手中,互为策应,龙陵城还只是被我军占领了一部份。
  四、攻取回龙山
  这一失实的报告,致使宋总司令调了职,11集团军总司令由黄杰代理。我88师师长因病请假,我被命令代理师长职务。
  回龙山还在敌人手中,滇缅公路龙陵这一段还被敌人控制着。由收复腾冲等地调来的几个师围攻回龙山、三台山敌阵,久攻不克。上令急如星火,限期攻上回龙山和龙陵城。于是,黄杰代总司令找到陈明仁军长和我,说:回龙山友军久攻不克,我看88师虽然伤亡大,但士气旺盛,又有攻坚作战经验,打算调该师攻打回龙山,你们看怎样?陈军长望着我。我考虑了一下说:“上面命令,绝对服从。不过,听说回龙山敌工事非常坚固,比松山阵地有过之而无不及,先得详细侦察,再订作战计划”。黄杰当即指示我师开过回龙山前线,作战斗准备,并命令陈明仁军长统一指挥回龙山战役。
  陈军长首先将全军炮兵和黄总司令调来的友军炮兵计100多门炮集中,由炮兵指挥官计划步炮协同作战方案,储备2至3个基数的炮弹,准备把回龙山炸成焦土。我则率作战参谋、团、营长等到回龙山前,进行侦察,发现除敌正面可以攀登展开突击外,其余各方尽是陡壁,无法立足冲锋。于是,我区划各步兵团冲锋路线和冲击目标以及封锁敌火力点等任务,各步兵团又召集连、营长侦察,分配任务。
  我把师指挥所设在回龙山前的小山头上,黄杰、陈明仁也带着剪形望远镜,把他们的指挥所设在一起,亲自指挥督战,激励士气。就这样,一连猛攻了好几天,突入敌阵地后,又被敌人反击后退下来。
  有一次,眼看我步兵已冲入敌阵地内,我和黄杰、陈明仁都喜形于色,可是,敌人又骤然反冲上来,亲自看到敌人用战刀将我冲入的官兵砍倒多人,我军又退下来。我不禁眼泪直流。黄杰立即下令说:“停止攻击,明天再说。”
  我思索我们每次垮下来的原因,都是炮火一延伸,我军冲上去,敌人就反扑,就被打垮下来,这已成固定格局,非改变冲锋方式不可。我把这想法向陈军长、黄总司令汇报,他们都表示同意。
  于是,我叫炮兵前方观测所推进到我步兵准备冲锋的位置,直接与冲锋部队指挥官密切联系,然后指挥炮兵时长时短的间歇开炮,使敌人摸不着我炮击和冲锋的规律。待敌麻痹疏忽时,出敌不意,突然发起冲锋。
  在陈明仁军长的亲自指挥下,炮兵以三分之二的火力猛轰回龙山敌主阵地,另以三分之一的火力直指敌之后方和三台山,切断其机动增援。待三分之二炮火延伸时,我冲锋步兵一举杀入敌阵。大约敌人也已伤亡惨重,疲惫不堪,此次竟未遭到敌人的反扑,就将敌最坚强的堡垒群阵地占领了。同时,龙陵城也在友军的奋战下完全占领。
  五、进克畹町
  回龙山战斗结束后,上级命令我师在滇缅公路两翼友军的协力下,沿公路搜索前进。在遮放北公路垭口一座山头上,发现敌人占领阵地固守。我即下令展开攻击,一连攻了三天,仍没拿下,后步炮协同较好,只用两天时间就攻下来了。
  于是,我师沿公路垭口进入遮放。据群众报告:遮放畹町间的高山上,敌人构筑坚固工事,有重兵把守。我立即派兵搜索,发现敌人占领更高的两座山,公路在偏西的垭口穿过。这两山遍布原始森林,地形极为隐蔽,利于我军攻击。但炮兵火力不易观察目标,只能概略的大面积射击。我下令展开攻击,几次都未成功。
  我把这几天的作战情况,向盟军顾问赫奇少将谈了。他约我明天同去实地观察。第二天,他带着望远镜,同到前线交通壕内侦察后说:“这除了用飞机作地毯式轰炸之外,绝不应硬拼,徒劳牺牲。等我同上级联络后再决定。”当天下午,他即与盟军总部联络好,叫我架好陆空联络天线和准备有关对空联络标志,由美军驻缅甸的航空兵前来支援战斗。
  次日,赫奇少将携带无线电喊话机、剪形镜等器材,同我一同来到前方指挥所,同时把炮兵观测所也设在一起。
  约定时间一到,飞来首批3架轰炸机在上空盘旋。赫奇叫我命令炮兵向敌阵发射烟幕弹。命中目标后,赫奇立即对空军喊话:“史莫克!史莫克!”便听到上空飞机答应“OK!OK!”的回声。接着,上空3架飞机拉大距离,开始轮番俯冲投弹。3架飞机投完飞去,又来2批、3批。连续3批9架轰炸后,我指挥步兵去搜索。赫奇还说:只要有敌人,就不可硬冲,我们再让飞机前来轰炸。我搜索的步兵小心翼翼地接近敌阵一看,一个活的日本兵也没有了,这才高声大喊:“日军被消灭了。”
  顿时,我广大官兵都跑来互相拥抱、握手,有的热泪盈眶,高兴极了。我也向赫奇和他的工作人员祝贺,感谢他们的合作和协助成功。当即命令全师,向畹町国境线上前进。
  六、芒友会师
  在反攻大军挺进下,畹町收复了。我师马不停蹄地跨过畹町桥,越过国境线、猛追日寇,一直深入到缅甸的芒友,与由印度打出来的远征军新一军正式会师。
  我官兵见到中国出国远征军,穿着美式军装,手持美式新武器,配合有坦克、吉普车、十轮大卡车,个个精神抖擞,好不高兴。
  紧接着,一纵列几十辆十轮大卡车,满载作战物资,如长龙般地沿着滇缅公路,经芒友、畹町、龙陵回国。沿途群众,扶老携幼,夹道欢迎,到处可见到取得消灭日寇、打通滇缅国际交通线胜利的喜悦和欢快景象!
  我师连胜利会师大会都没来得及参加,即奉命开回保山补充整训,准备空运贵阳,参加黔桂反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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