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父亲王敏1919年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,爷爷是一个远近闻名、忠厚老实、积德好善的勤劳庄稼汉。一家人生活虽不丰厚,但也其乐融融,吃穿没问题。村里还有两家开明绅士办了两所学校,父亲和两位伯父都有机会上学念书,受到了良好的教育。再加之受爷爷的影响,很快锻炼成一名坚强勇敢的爱国青年。勤俭持家,学习农活,娶妻生子,本本分分的过日子,为自己的家庭尽自己作丈夫、父亲的责任。但事不随人愿,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,改变了他的一生。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,保卫自己的家乡,年轻的父亲积极投入到抗日民族斗争中。由于抗日热情高,又有些文化,便担任了本村“抗日动员会”动员部长,副村长等职。教育村民不当亡国奴,号召大家有人的出人,有钱的出钱,又枪的出枪,组织青壮年自卫队、儿童团,和广大群众一起站岗放哨、锄奸防特,坚壁清野,很快我们家乡一带就成为了抗日根据地。

  日军的骚扰和屠杀

  1938年2月16日 ,日寇占据了我们深泽县县城。从此,不断在各个村庄进行扫荡。1939年2月1日住县城的日军到我村侵扰掠杀,群众闻讯纷纷往村外逃,父亲的前妻(也是我母亲的姑表姐姐)身怀七个月的孩子,也急忙往外跑,刚跑到村口就被日军的子弹打到头上,立刻倒在地上,一下子就夺取了她们母子两条人命。

  日军每次到村里,见人就抓,见物就抢,见女人就追就辱,烧杀掠抢,财产损失不计其数,我家唯一的一头骡子也被日本鬼子抢走。男女老幼被抓走36人,我大妈的三爷爷、元奎的父亲、造栓等,打死我村无辜男女8人。一个叫三儿的村民,被抓后把头和脚分别放在大车辕上,放火烧,烧得狼嚎鬼叫,死去活来。一个伤病员住在王洪全家,被日军搜出后当着全村村民的面用刺刀一点一点地挑,直到挑死为止。日军看到哪个女人漂亮,在村民面前拉到旁边的破房子里就强暴、奸污。在村外的壕沟里人们收敛18岁的姑娘王银雪尸体时,发现姑娘嘴里还咬着一块肉,人们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那是个日军的鼻子。中国人不甘任人欺凌,蹂躏,即使是一个力单文弱的女子,也会不顾一切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去跟日军斗争到底。

  加入中国共产党  领导群众抗日斗争

  随着抗日斗争的深入,父亲也逐步成熟,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领导家乡人民走上抗日道路。历任小学教员、区民政助理员、区财政助理员、区长、游击队小队长等职。

  1942年“五一”大扫荡后,日寇为扑灭冀中平原的抗日烈火,大肆屠杀抗日民众,疯狂的按据点建炮楼,我区26个村庄之间日军设了两个据点、6个炮楼。日军集中住在有据点的村镇里,每个炮楼里都有日本鬼子把守。炮楼与炮楼之间、村与村之间都有强迫农民挖的两人深的封锁沟,企图以此来阻扰八路军的抗日行动。

  艰苦的斗争锻炼了共产党人的能力和魄力,斗争也更加有了针对性。敌人建立汉奸政权,我们就建立两面政权,白天不能工作就在夜间走村串户工作,地上不能工作就在各地挖地道,转入地下办公。舍生忘死的拯救民族危亡。同时,父亲等抗日人员的工作和人身安全也得到了群众的支持和掩护,使侵略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。

  被捕越狱

  1942年农历十月八日,父亲在二区吕村张旦子家里开会,与其他区的干部共商抗日事宜。晚饭后,被北内堡村据点里下来的日军堵在屋里。日军把住了大门,父亲借着屋外的月光,从屋里用手枪往外打死打伤日军各一人。父亲的头部和腿也两处受伤,昏倒在屋里。父亲苏醒后刚刚爬到屋顶上,敌人进了院子,因不知房间里有多少人没敢冒然进去,点火烧了三间房子,当晚村民将父亲救出。第二天敌人又来报复,烧了邻居家的房子,又捉住张旦子,扔到火堆里活活烧死。半年多的时间父亲的伤也未痊愈。一边在堡垒户家养伤一边工作。1943年旧历四月的一天晚上,在执行任务的路上被县日军司令部巡逻抓捕,敌人用尽各种酷刑,被打得死去活来。只说是八路军负伤掉队的通讯员,始终没有暴露身份。被关到一间不足16平米的房子里,这时里面已经关了20多人,拉尿都同在一屋,房间里臭气熏人。后因汉奸告密,暴露了区长身份,又转押到日本宪兵队、日本特务队等地看守。6月12日同五区一位区长、一位宣传干部和县财政科长四人趁着特务熟睡越城爬沟逃走。

  再次被捕  送往日本

  从虎口逃出后,改任四区区长兼游击小队队长,该区在敌占区,组织抗日更为困难,秘密串联,向群众宣传道理,发展抗日力量,扩大抗日势力。因脑部伤口经常作疼,难以担当区长重任。农历1944年2月调到晋深极县三区改任民政助理员。农历4月的一天晚上,在本区甄家庄村被七级村据点的警备队抓捕,送到无极县日本宪兵队受审。为不暴露身份不牵连其他抗日干部和家人改名张开花。审讯期间,木棍打、枪托戳、电刑、灌凉水等各种刑罚,不知多少次昏死过去。始终咬定我是老百姓,没有暴露共产党员的身份,九天后被押到石家庄集中营。集中营四周有电网围着,院内鬼子带着洋狗昼夜巡逻,吃的是发霉的高粱米和烂菜汤。每天都有被折磨死的同胞被拉出去。农历五月初五,用闷罐子车拉到北平西苑日本一四一七宪兵队  生队(集中营)。在这里也是每天有死尸被抬出。

  在花冈做苦役

  1944年8月,日本从北平西苑  生队提出300名作为战俘押送到青岛,被赶到一艘日本装有铁矿石的轮船上。在押往日本途中三人(有断气的也有没断气的)被绑上铁板扔进大海。

  300人被编成一个大队、三个中队、九个小队。指定耿谆为大队长,罗士英为副大队长。父亲被编在刘玉林为队长的第七小队。到日本后经消毒押运到秋田县花冈町中山寮做苦工。初到花冈在山坡上开荒种地,毒虫叮咬同胞们褪肿得流黄水,疼痛难忍,难以行动,病号不断增加,便组织了看护院。刘玉林任看护院长。父亲代理了第七小队队长。在山沟修筑水渠,每天干活13-14小时以上,吃的是橡子面和一根菜梗子,还不能维持半饱。因病不能上工,口粮还要减半,只要挂了病号不几天就得死去。

  入冬之后,寒风大雪仍穿草衣草鞋,父辈们还得在泥水冰雪之中不停的干活。冻得没办法,人们把水泥袋纸捆在身上,被监工发现后,强迫在冰天雪地里脱光衣服撕下纸袋,随意打骂。父亲因雪天穿草鞋脚冻烂了走路迟缓了点,监工福田伸手就是几个耳光,真是敢怒不敢言。有的冻死、有的饿死,有的吃野菜野草中毒而死,还有的被活活打死,不到一年就死去了一百多人。

  1945年5月后,又分两批共计700人被强掳到花冈。工程进入突贯期,劳动强度加大,工时延长15-16小时,而吃得更差了,死亡人数也骤然增多。

  组织暴动

  压迫越重反抗越烈,宁愿拚死不愿等死。再忍受下去,就只有死亡了。于是,父亲等共产党人和一些正义人士不谋而合的产生了同一个念头??暴动。

  杀死监工,夺船回国,不成功便成仁。父亲利用各种机会主动与大队长接触、交谈,沟通思想。暗地里联系十几名骨干。决定在两个最残忍的监工值班时的6月30日夜间开始行动。

  6月30日晚上约11点钟,几十名骨干和积极分子,冲出工棚,用铁锨和镐头打死了四个监工和一个汉奸。父亲及难友们往山上撤退。天将亮日军、警察、民团等二万多人将山包围,把难友们押往共乐馆。不给吃喝,跪在满地石子的地上三天三夜,雨天烈日棍打脚踢,惨死一百多人,父亲等30多人即被抓往警察署。拷打、酷刑苦不堪言。

  日本投降 回到祖国

 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。同年12月父亲带领531名幸存劳工回到了久别的祖国。

  回家后父亲才知道,在他走后家里得不到一丁点关于父亲的消息,母亲变卖了结婚时的嫁妆和赖以生存的五亩田地,在舅舅们的帮助下到处寻找,托人找到石家庄集中营的死亡簿也没消息。两个哥哥为父亲穿上了孝衣。坚强的母亲擦干眼泪,一边投入抗日工作,一边艰难地抚养两个未成年的幼子。盼望孩子快快长大,为父亲报仇。几十年过去了,孩子们长大了,没有忘记为父亲报仇,为民族雪恨,父亲更没有忘记猪狗不如的花冈劳工的生活。他说:“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灾难,也给日本人民造成很大伤害。日本政府到现在为止连一个道歉的话都不肯说,我能活着回来就比惨死在异国的兄弟幸运。一定为死去的冤魂、为受难者的家属讨一个公道,讨回我们做人的权利和尊严。让日本政府和加害企业承担起应负的责任。承认历史,面对历史。”

  日本政府必须谢罪赔偿。否定历史事实,歪曲事实真相,甚至美化其侵略行径。妄图用各种手段和借口阻挠、封杀我们受难者对日索赔的请求权,这是决不能容忍的!决不放弃我们应有的权利,一定会携起手来共同追究日本政府的责任。直至取得最后胜利。  
  
  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           花冈受难者联谊会已故会长王敏之女:王红

                    
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7年6月21日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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